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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努力都泡了湯，8000元錢買了一張廢紙。”上海市民呂女士說起她在領館的遭遇，至今仍是忿忿不平。日前，她一紙訴狀將招商銀行推上法庭，要求該行退還留學保證金貸款利息8000元。
一項開展得紅紅火火，又深受消費者歡迎的新業務，為何惹來麻煩不斷？貸款收息，一向被視作天經地義的游戲規則，又為何遭到當事人質疑？
呂女士的這樁官司仍在審理之中，結果如何殊難預料。對銀行來說，無論判決結果是勝是敗，都不應該影響他們重新審視自己在經營活動中所必須堅持的價值觀。畢竟，信譽之于銀行，一如水之源、木之本。
在一個成熟的經濟體系中，金融業從來都是創新活動最為活躍的領域。當需求現實地存在于那里時，銀行應該用怎樣的產品去服務市場、滿足市場？
留學遭拒簽 事主責銀行
中國學生在辦理留學簽證時，除一般文件外，去往國使領館通常還要求申請人出具一份“存款證實書”以證明其經濟實力。對許多學生而言，正是這薄薄的一張紙，成了橫亙在他們留學之路上無法逾越的天塹。
去年底，正為兒子留學之事忙于籌款的呂女士看到了成功的曙光。留學中介機構告訴她，招商銀行專為她這樣的人群推出了一項名為“留學保證金貸款”的新品種，只需事先存入貸款金額7%的保證金，即可獲取該行發放的10-100萬元不等的貸款，并為之出具相應的存款證明。
銀行如此善解人意，消費者當然趨之若騖。在存入42000元保證金后，呂女士順利地取得了60萬元存款證明。但就在她以為大功告成的那一刻，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簽證處的人看到招商銀行的存款證明，即把材料從窗口推了出來”。
“原以為銀行都是國家開的，推出的業務當然不會有問題。”深感上當受騙的呂女士轉而向銀行提出索賠。遭到銀行方面拒絕后，呂女士一紙訴狀告到了法院。
銀行有無過錯 雙方各執一詞
“銀行當然有問題，”上海市申光律師事務所的盛泉律師———呂女士的代理人，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肯定地說。
由于事實相對簡單，庭審時雙方爭議的焦點自然集中到該業務本身的合法性上。
“我們主要依據《民法通則》和《貸款通則》的有關規定。招行推出這項業務，違背了公平原則，利用優勢地位誤導消費者，”盛律師毫不隱瞞她的觀點，“同時，招行未經人行批準，擅自開辦這項業務，從合同角度來說，顯然缺乏合同主體資格。”
針對原告的觀點，招行卻有自己的看法：銀行按約發放了貸款并出具了存款證明，合同義務即告履行完畢，原告理當支付利息。至于審批問題，銀行無須為某一特定用途的個人貸款再行報批。同時，原告亦無足夠證據證明拒簽系由銀行過錯所致。
借貸雙方共同“做局”
盛律師對記者說：“我們不否認在業務開展初期，確有部分借款人藉此取得了簽證。但招行如此做法，簽出了是僥幸，拒簽倒是必然的。作為專業機構，他們應該很清楚，整個業務流程中，所謂發放貸款，所謂存款證明，其實不過是做給簽證處看的虛假把戲而已，一旦對方察覺，自然便不再相信。尤為嚴重的是，現在那些持有正常存款的人，也被領館一概‘槍斃’了。”
為了證實盛律師的說法，記者隨即與代理呂女士之子出國事宜的上海華申留學服務中心取得了聯系。該中心留學顧問董峰先生的一席話，更是讓記者大吃一驚。
“其實不光是招行，現在除了工、農、中、建、交五大銀行，其余中小銀行的存款證明基本上均已不再被使領館接受，除非有些國家本身對經濟擔保要求不高，所以我們在代理留學手續時，一概建議委托人辦理五大銀行存款證明，”董先生根據自己的經驗談道，“很多學生因為留學保證金貸款的原因白白耽擱很多時間。”作為留學顧問，董先生顯然更多地考慮到學生的損失。
“其實銀行損失更大，”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銀行高管在聽說此事后評價道，“存款流失不說，砸了自己的招牌更是得不償失。”
而一位先后在銀行和律師事務所工作多年的張先生更是一針見血：“簽證處所需的存款證明，說到底是為了證明申請人有足夠經濟實力承擔留學費用，而銀行發放的這種貸款，借款人根本沒有支配權，由此派生的存款證明當然不能被接受。事實上，這種情況更類似于借貸雙方共同做了一個局，通過借貸、存款這樣兩個看似獨立的行為來誘使第三人相信申請人的資金實力。銀行這樣做的風險是很大的，紙包不住火，一旦被識破，簽證處在無法分辨出孰真孰假的情況下，很容易走向一概否決的極端，這對那些持有正常存款的儲戶來說是很不公平的。同時，利息是為取得資金使用權而支付的對價，在留學保證金貸款中，一貸一存互為因果，存單又始終控制在銀行手中，銀行并未讓渡使用權，因此無權收取利息。”
蛋糕誘人 銀行“下水”
據招行一位員工透露，該行在推出這項業務之前，內部爭議就很大，“后來不知怎么就做起來了”。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銀行甘冒風險，紛紛涉足這塊敏感區域呢？答案也很簡單，有資料顯示，目前我國出國留學人數已經突破30萬大關，每年出國學生達到2.5萬名，中國業已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留學派出國。如此巨大的市場，引來的不僅僅是那些急于開拓海外市場的國外學校和多如牛毛的留學中介機構，也包括那些深為贏利能力不足而困擾的銀行。
對銀行而言，保證金貸款的資金始終在自己控制下，零風險、零成本、白賺利息不說，而且存貸兩頭增大，完成任務指標也輕松了許多。至于學生出去后的學費怎么辦，反正國外有堆積如山的盤子等著中國學生去洗。
于是乎，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生意自然紅紅火火。記者粗略算了一筆帳：以上海的情況為例，目前上海每年自費出國留學人數約1萬，各國對存款要求基本在40-80萬元之間不等（英國、加拿大80萬，澳大利亞60萬，新加坡40萬），對絕大部分市民來說，基本上都要靠銀行貸款來支持，貸款總額在40億元以上。因為各國基本都要求存款已存滿6個月以上，所以我們把貸款期限也相應定為6個月，目前個人貸款半年期利率為5.04%。以40億元貸款計，僅半年的利息就達10080萬元，留學保證金貸款真可謂“天上掉下的大餡餅”。
所以，人們不難理解各家銀行為什么會爭先恐后沖進這一市場。
保證金貸款前途難料
記者從招行上海分行個人銀行部獲悉，該行目前仍在辦理留學保證金貸款，只是去往國已限制在日本、新加坡兩國（按常理來說，留學貸款與留學國家之間并無關聯，惟一的解釋只能是這兩個國家仍然接受招行的存款證明，而其他國家則已經把路堵死）。
但當記者按照該部門員工所提供的地址趕到某支行營業廳時，卻被告之已停辦該項業務，原因是“支行長拒絕簽字”。由此可見，即使是招行自己都已經開始懷疑保證金貸款的合理性了。